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永远年轻的“小八腊子”

发布时间:2013-01-17 点击数:

50多年来,从交大西迁.西安交大初创到文革前,先后进入机切教研室的50-60名新助教,大多是当年“新民主主义青年团”(后改为“共青团”)团员。最初,教研室年青的共产党员,也不足十分之一。他 们年轻活泼,思想开朗,意气风发,热情进取,充满活力。他们爱国,爱社会主义,听毛主席的话,跟共产党走,响应开发大西北的号召,毅然来到当时较荒凉的大西北,献身大西北。他们是新中国培养的第一代品学兼优的大学生,但大多“出身不好” 或有“家庭问题”。可谁也不会给他们扣“资产阶级知识分子”的帽子。这群青年教师是当年教研室教学(尤其如下厂指导学生实习和进行“真刀真枪”的毕业设计),结合生产的科研,没完没了的群众运动(如大鸣大放,反右斗争,下放

照片1 1960年12月,教研室团支部与教研室青年教工的合影

农村或工厂劳动煅炼,除四害,大炼钢铁,大搞“双化”,“整社”等),学生工作,社会服务(包括春天给等驾坡,马腾空等农田送肥,到农村参加夏收,秋收,支农,给学校喂猪打猪草,挖防空洞等)的主力军,是背着行李,带着一队学生下乡下厂劳动煅炼的不可或缺的生力军。他们1965年秋还把孩子送回南方老家,然后到陕北农村参加“四清”运动。1970年初又把孩子送回南方,轻装响应号召,“备战疏散”到三国时代诸葛亮囤田北伐的五丈塬,接受再教育。此处大山连小山,有山有水,像是远离文革喧嚣的“世外桃园”,不少人把家属都带来了。由于当时不提职称,不加工资,所以,他们一直是职称最低,工资最少,干活最杂,困难时期常常吃不饱肚皮的一群青年人,他们自嘲为“大庙里的小和尚”,教研室的“小八腊子”。 且看他们半个多世纪前,尤其是文革前和文革中的生活,学习和工作的一些片段。

“小八”与“老九”。文革中,他们本是积极参加“四大”,批斗“走资派”,是“斗批改”和“教育改革”的革命群众,是响应号召到农村和进“干校”劳动煅炼,接受“再教育”的基本群众。尽管如此,随着工宣队的进校,他们在社会上已被称为“臭老九”。“小八”成了“老九”!成了被改造的革命对象。

文革后,由于教师队伍已严重青黄不接,这群久经磨炼的“小八腊子”,不再年青的小助教,就历史地成了学校教学与科研的中坚分子,教研室乘上启下的骨干力量。学校改称他们为年富力强的“年轻教师”。多美,真是“永远年轻的小八腊子”!他们为西安交大献出了最宝贵的青春年华。

拉车与压车。我们总是照例于春天,夏天和秋天要去农村参加农业劳动,干上7天到10天,出了很大的力,老乡为了答谢我们,就用荞麦面压成的餄饹招待我们,入乡随俗,我压根就咬不动。但即使再难于下咽,还能用水吞下去。我还曾在农村和工厂因饮食不适应,发作过几次胃病。可劳动时没有水喝,我们还是受不了。大热天割上一天麦子或打了一天场,浑身湿透却没水洗脸和洗澡,痒得难受。我们只能在夜深人静时,去井台上用井水冲身,最后回到学校也往往洗不成,因学校的公共浴室因煤碳供不上已长期关门。冬天,我们总是骑自行车或步行到东大街或解放路浴池才能洗个热水澡。春天送肥,秋天打猪草,必须拉上胶轮大车,又大又重。“小八”们不会装车,不是前重后轻,就是前轻后重,不好驾车,拉起来很费劲。于是我就成了可移动的砝码,让我爬上去压车平衡,我也就不用拉车,爬在草堆上被拉回学校了。这场劳动煅炼,我得到便宜。

炕上坐与炕下坐。我们这群“小八”初到陕西农村,常听到主人好客的招呼:“炕上坐”。当我们刚坐上时,又让我们“炕下坐”。这就难了,窑洞内并无板凳可坐,仅有的一只破箱子,谁也不敢坐,于是“小八”们就无所适从,只能站在炕边了。因为我们还不懂这个“炕上”和“炕下”的意思。我们南方就没有这种炕,当然就不知道该怎么睡,怎么坐。我们深知,陕西和南方不同,这里的民俗民规特多,务必特别注意。

没有“人”与有人。 65年秋,我们61届的师生,分五队去陕北洛川参加农村“四清”,我带了一个小班的学生和十来位教师与行政楼的干部去了一个公社。在那里和最穷最苦的贫下中农同吃同住同劳动。在陕北农村,我们做群众工作,首先必须严格区分男人与女人。我们“访贫问苦”时,必须先在开着门的窑洞口,大声喊:“有人吗?”当回答:“没有人”时,我们是不能进入窑洞,和里面的女人谈话的。我们当初就不明白,明明有人还说没“人”,难道女人就不算“人”了?幸好我们工作组里配有一名上海籍的女生,她可以接近她们,做婆姨们的发动工作。

支部书记像皇后。“四清”中,我们师生所参加的,当地“学大寨样板队”的四清工作组,经过师生发动群众,深入调查,清出了该队党支部书记是“四不清干部”。他是解放前入党的,是个不识字的农民。据群众揭发:他到公社或到县里开会要骑大白马去的,他儿子到县城上学,也要骑小毛驴去的。都配有专职马夫。有一次,天下雨,地坭泞了,他的马夫只好光着脚,提着鞋,拉着马,他一下马就扇了他两个耳光。光脚给他拉马,使他太掉价了。他晚上传达县里或社里的会议和布置工作时,怕蚊虫咬,就盘坐在炕上,罩在蚊帐里作报告和训话,他的子民们就在窑外席地而坐地听着。活像当年皇后娘娘或皇太后的垂帘听政。他盖了两口漂亮的砖窑办公,因“公务繁忙”,每天得由子民们轮流给他送饭,送鸡,贡奉慰劳,子民们三年就要送给他吃掉1000多只鸡。他的自留地是由子民们代种的,收获后给他送上粮食。谁家姑娘出嫁,若未先向他报告,其父就得被捆来挨打。师生们也颇有感受:解放十几年来,一个村官——最最小的芝麻官,还有这么大的特权!今天看来,这种社会调查,也是一次很好的社会实践教育。

报告很好,话听不懂。我们刚到生产队,就遇到国庆节。工作组组长(陕北某县副县长)一定要我给社员作个形势报告,我一无报纸,二不听广播,三无内参材料,如何完成任务?无奈只好硬着头皮,晚上点上煤油灯,去讲了我国原子弹试爆成功等国家大事。回来睡觉时,我在炕上问我的贫农房东18岁的小青年:我的报告你觉得如何?他很高兴地说:很好,从未听到过这么好的报告。我很欣慰,有点得意地说:我讲普通话可费劲,你们能听懂吗?他答:话是听不懂的。我默然了。

外地口音与“空降特务”。1970年初,有一天,我们拉了车,下了疏散地五丈塬去镇上采购粮菜,我因上厕所被拉了队,随即向老乡打听人员的去向时,反被押送至派出所,原因是外地人口音,穿着举止就不像本地人,肯定不是农民,被警惕性高的民兵疑为“美蒋空降特务”。因当地常传闻周围山里空降了特务,民兵们还去围捕过。经派出所查问:你是什么人?答:西安交大的疏散人员。又问:你知道他们带来的一名医生吗?答:他姓戴。派出所说:对了,他是交大人,南方人。我被虚惊一场,又重获了自由。

这群“小八”,在学校里还比较自由,起码不用过语言关。男“小八”大部分集中住在原一村36舍的单身宿舍里。2-4个人一间,住了16间。他们生活艰苦,劳动量大而吃不饱肚皮。有一位大肚汉,帮一位种自留地丰收的小八,大干了一天夏收,满想只少可以饱餐一顿,谁知只给他回报了两个麸皮馒头。他们治学严谨,结合实际,虚心求教。他们钻研业务,精益求精,通宵达旦。在教学为主的教学与科研工作中,干得非常出色:答疑--敢对学生说‘我也还没搞懂’。当助教,第一关是答疑。50多年前,运动多,会议多,小助教们往往忙得连课都听不上。当时讲课又不用教材只有几本参考书,外文杂志与资料,内容较新。小八们没听课就不清楚主讲老师今天具体的教学内容。学生笔记不全,当晚就来提问,要答疑,我们只能实事求是地请他留下姓名,说:待我搞懂后再找你来讨论。答疑,被学生问倒,是小八们初当助教常见的事,是大好事,能逼着小八们深入思考问题,多读书多上图书馆多向老教师请教。从而充实自记,提高自记。我后来指导许多进修教师和带助教时,总十分鼓励他们到学生中去答疑,质疑和学习。

课堂讨论--首先要借到手表。当辅导老师,要配合主讲老师给学生上几堂习题课,进行课堂讨论。我们这一组小八只有个别人有手表,只能轮流借表控制时间,突出重点,掌握进度。写好讲稿后,请大家来听他试讲,他卡上表,重点有序地试讲和切磋如何突出重点,讲清概念,如何合理分配两节课100分钟的讨论时间,如何作启发性提问,等等。各抒己见,互相学习。

教学实验--不吃不睡地做好。在短短的两节课时间里,要开动机床加工零件,再测量,再分析数据,不正确就得重做。由于操作不熟练,常出错,几次重做就吃不上晚饭了,若是晚上做,就被关在宿舍门外。我们每逢晚上做实验,总得先派一名学生回去一趟,打开一楼厕所的窗户,以便爬窗而入。必须认真培养学生做试验一丝不苟的科学精神。

下厂实习--带上炊事员。因学校缺少教学经费,我们带学生下厂实习,不睡卧铺,不住招待所。有一次按厂方要求,我们还带上了炊事员,帮厂里做饭供师生吃。交大是十分重视实践性教学的。小八们总得提前两周下厂,按实习计划写好具体的《实习指导书》。学生到厂后,白天,陪着学生在车间里跑来跑去给答疑,晚上,我们就理论联系实际地作系统的讲课,加深他们对“三基”内容的理解和提高他们分析实际问题的能力。实习结束时还得就地进行考试,并请厂方技术人员或工人师傅参加考核。师生都很有收获。就是太累了,晚上师生打通铺又睡不好,往往中午就倒在车间里或外边的墙角落里睡着了。有一次,机切师生应南方某机床厂“邀请”(以换取学校能给该厂分配毕业生)去实习。暑假天热,也很累,饭后有些同学就扑在厂食堂的桌子上休息,没想到竟被该厂企管办主任(上海某名大学毕业)赶出来,还哄骂了一通,很多人围观。我在西安闻讯后当即向厂方表示:学生未犯厂规,我们下厂从未遭到过如此无理哄骂羞辱过,厂方必须道歉,消除影响!。此后,该厂曾两次来教研室致歉,并撤换了该主任。争回了我们师生的声誉。

指导设计--重在创新。小八们十分重视这个教学环节,尤其对结构设计。最早有“八张零号图纸”之说,后调整为四张,但必须有创新。随着教师科研的发展,参加科研作为毕业设计的学生越来越多。为保证结构设计能力的培养,学校规定每生必须画好两张一号图。在一次系的示范答辩会上,该生与导师的硕士生一起所作的科研,因课题过专过窄,很难深入提问。委员们就设计图作最简单的提问考核。问:你这个设计用在何处?答:不知道。再问:是你的设计?答:不知老师从哪里弄来的,让我照着画的。又问:你画它干啥?答:为完成工作量。一问三不知,这样行吗?大家直摇头。

毕业生—一名难求。毕业前下厂实习和设计是一个联系实际,培养能力的极重要的环节。先实习后设计,要连续在厂里待近一年时间。为此,要拜师,要宣传,要扩大影响,创造更好的学习条件。厂方都很欢迎我们去实习和搞设计,愿意配合我们的教学,希望他们经过实习和设计,熟息工厂后,毕业时,能留给他们几名毕业生。我们在工厂搞设计或实习也都十分重视向生产实际学习,向工人师傅学习,向技术人员学习。西安交大机切的教学质量,师生的学风与工作能力是闻名全国的。大型工厂等用人部门,对我们机切的毕业生,评价很高:基础好,工作能力强,能刻苦学习,能独立思考,有创新能力。1987年秋,机械工业部总工程师就在一次全国会议上讲:我们的主干厂需要技术骨干接班,清华和交大应给我们培养总工程师!交大机切毕业生,至今仍是声誉极高的人材产品,一直为国内第一品牌。许多很好的企业多年分不到一名,除前述南方某机床厂愿提供优惠的实习条件,以换取我们的毕业生外,还有个关系户工厂曾和我商量,愿高价给教研室支付一笔钱,让我们卖1-2名毕业生给他。这在当时不愧是一种好办法,不少名校也有先例。我们也确实非常缺钱,我大胆地和他磋商了多次,始终未能办成,因报考读研的太多,没有机动名额,太紧俏了,一名难求!

科研—出手不凡。小八们过了教学关,就可开始科研了,当时主要是搞读书报告。教研室百花齐放。由老教师带头,形成了许多科研小组,举行多种科研报告会,学术气氛十分活跃,小八们增长了知识,扩大了眼界,逐步形成了自己学术研究的方向。后来,涌现了许多科研成果,为招收研究生,培养高层次人材奠定了基础。

新教材—全国领先。经过长期的教学与科学研究的实践与积累,终于写出了我国第一轮中国特色的新教材,如:《齿轮刀具》,《机械控制工程》,《机械制造工艺学》,《机械故障诊断学》,《互换性原理与技术测量》,《机床动力学》,《机床夹具设计》,《成组技术》,《噪声控制》,《非电量电测》,《机械电子学》等等好书。其中不少书成了全国通用教材或被全国推荐的优秀教材。《机械制造工艺学》还荣获了国家级优秀教学成果二等奖,被誉为机制专业的“经典教材”。

毕业分配—选人进“信箱”。计划经济时期,大学从招生到毕业分配,全按计划进行。我们机切每年招150名新生,占全校招生量的十分之一。经五年学习淘汰一部分,减员后的毕业生已不足国家计划的统一分配。我参加或主持过多次毕业生的分配工作,最难完成的分配任务是,给二机部和三机部等绝密单位选送30—40名毕业生。计划书上只给一个“信箱”代码,是啥单位,干啥工作,在啥地方,一概不知,而且无法了解。他们对毕业生的要求却很严,尤其是政治审查。此时的毕业生,都表示争取“到最艰苦的地方去”,“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”。我们必须选派附合要求的毕业生进“信箱”。他们可先到如兰州报到,然后由专车接到荒无人烟的某基地。由于这种地方进去后很难出来,也很难再有人能进去,所以我们总是摸清毕业生的感情关系后,成对地选送他(她)们进入“信箱”,以便今后成家立业,尽力贡献他(她)们的聪明才干。

“小八”们功不可没。40--50年来,当年年青的小八腊子,为西安交大建功立业,献了青春献终生,贡献了一辈子。他们和老一代西迁老师一样忠于人民的教育事业,呕心沥血,培养了许多高质量的优秀人材和科研成果。文革前,机切教研室曾获全国先进单位,参加过全国“文教群英会”。尚能找的当 时的留影:

照片2 1960年12月,机切全体在校教工与系领导的合影。

文革后,有十几项教学与科研又创全国第一!机制专业一直在全国名列第一!他们没有辜负上海人民,没有辜负西安人民,没有辜负全国人民!他们是我国高教工作中可爱的一代!让历史记住他们!让我们交大人永远怀念他们!可爱的小八朋友们:我们都已过古稀,不少人已与他们的前辈老师,一起长眠于黄土地了。 也有不少人已先后离开了交大,留下的好几位也已耄耋老年了。

照片3 1960年12月机切在校的党支委,室正副主任及组长,工会主席和团支部书记等合影

回首当年共同奋斗的日子,既幸福又很苦酸,难怪当时有人开玩笑说:我们是“苦海无边”。可是,我们有位小八,80年代初,他爱人总是调不进交大,当他不得不调回上海团圆时,在全室的欢送会上,他当众痛哭,他舍不得离开大家,舍不得离开这个集体。男儿有泪不轻弹,他在离别时再也忍不住了,动情处大家都很惋惜也很伤心。让黄土地作证:不容易啊,这是一代十分可爱的“小八腊子”!

亲爱的小八朋友们:一代更比一代强,我们的事业必将后浪推前浪,必将更加辉煌灿烂!数风流人物,还看今朝!让我们幸福地安度晚年,安享天伦之乐。我衷心地祝福大家:健康长寿,家庭幸福!

原机切教研室 陈人亨

2012.6.30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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